小队第二视角
读下去，也许会有些不同。
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小天使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你举着枪。漆黑的枪口抵着他的眉心。
枪膛中那颗艾德曼合金制成的子弹，是他临行前按在你手心里的。他说，瘦子，如果迫不得已，千万别犹豫。
你的手指扣在扳机上，你看见自己在哆嗦。
他看着你笑，笑里带着苦味，像是隔夜的浓茶。他说，Scott，别过头去，别看。
突然，囚牢外一阵喧嚣。你听见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你们的名字。
终于。逃出生天。
返航的战机上，你带着疲惫的笑，看他紧攥着腰上的安全带。你说，哎，你不打算谢我吗？
谢你什么？他向你扔出一个白眼。
你不接话，望着窗外深渊似的夜色，嘴角上依然挂着笑。
回到学院，你们照例做了全身检查。
或许，这就是天不遂人愿吧。
那天晚上，教授告诉他，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。
教授说，战斗中那一击，虽没有立即致命，却正以一种不可逆的趋势吞噬着你的生命。他还在不依不饶地坚持着。他说，教授，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？若是Kitty再传送我回到过去呢？教授只是摇头，并伴以一声叹息。
教授最后说，你要保密，不能再给他增添心理负担了。
终于，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，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你。
你下意识地扶了一下眼镜。你问他，教授怎么说？
他目光好像飘了一下，在角落打了个转，终于落回你脸上。啥事儿没有，好着呢。教授还说还给咱俩放俩月假呢。你有啥想法没有？好不容易有空，带你出去转转。说话的时候，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。
你咬了一下嘴唇。先陪我出去走走吧。
有点风，夹带着一丝凉。白得透亮的月挂在天上，垂下一层轻薄的纱。几个孩子围着喷泉嬉闹着，用手去接那水滴，溅起一朵朵小水花，映着月光闪着亮。天气很好。
没人开口，你们只是沉默着，给深蓝的夜色再泼上一瓶墨。
他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僵局。冷吗？他问你。
你摇摇头。你说，我好久都没这样出来走走了，还能回来，真好。
又一阵沉默。
这次换你先开口。你说，Logan，教授说我还有两个月，对吧。
你的话让他忽地战栗。他皱了皱眉，回你一句，瞎说什么呢。
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说，我们回去吧。
倒计时。开始。
59天。
凌晨两点。 你坐在那儿，手里晃着半杯伏特加。昏暗的灯光下，金色的酒折射出微微的光。
你从不喝酒，今天却突然想破个例。你仰头吞下一口酒，像是咽下了一团夹带着苦味的火。真想不通他怎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。瓶中的酒片刻便少了一半。酒精烧上了你的脸颊，绯红滚烫。眼前的世界忽地模糊，有形的灯都化成一滩光影。
一片恍惚中，你看到一个人影晃了进来。你想走过去迎他，腿却不听使唤，怎么也用不上力。你感到自己向那个身影倒去，却被一双手臂稳稳接住。
你听见有人在叫你的名字。你还是能够分辨出那个声音。含混不清地发了几个音，算是应他。你顺从地被他半拖半抱坐回沙发上，你的下巴抵在他肩上。你听见自己说，Logan，我还不想走，我还有好多事没做。
他哼了一声。那你三更半夜的还坐这儿喝酒，不好好休息身体怎么恢复。成天瞎想什么，断章取义地偷听上一句两句的就当了真了。
你在他耳边吐出温热的酒气。那你陪我喝啊。
他好像真的生了气，一把把你推向沙发靠背。好啊，不就喝酒吗。
他一把抄起桌上的酒瓶，仰头一阵猛灌，然后把酒瓶狠狠地掷向地板。一声脆响利落地划破屋内凝滞的空气，玻璃霎时支离破碎，一片一片折射出深浅不一的昏黄。
他冷笑着望着你，望着你眯着眼睛靠在那，守着一份颓然瑟瑟发抖。
好像下了很大决心，他做了一次深呼吸。
啪的一声。一个耳光响亮地甩在你的脸上。手真重，你脸上火辣辣的疼。你一个激灵，一下子醒了酒。顾不上眩晕感，你蹭地站起身来，怒目圆睁。刚想冲上去打一架，你的肩膀却被他一把钳住。
这才是我认识的Scott Summers。他说。你看着我，你好好看着我。你得活着，我要你活着，要你好好活着。
你听的真切，他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带了哭腔。你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溃不成军，你扯住他的衣服，抵在他的肩头，吸了一大口他身上的雪茄味，终于痛哭失声。
你感到一片温热在你的肩膀上晕开。你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。你可从没见过他掉眼泪啊。
不知道过去了多久，你终于从令人窒息的啜泣中平静下来。
你说，那，陪我去看一次海好吗。声音轻得像哈气似的。
他用力揩了一把眼睛，说，好。
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。你睁开眼睛，刚刚好碰上了那再熟悉不过的目光。
他笑了笑。他说，看着你睡得挺好的。收拾一下吧，教授说要见你。
你一翻身爬起来，宿醉微微的眩晕还没褪去。你不跟我一起去吗，你问。
不，Hank说叫我去趟实验室，我战服有个地方要调整一下。
你看着他走出你的房间，突然看到他身体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。
56天。
今天，你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片蓝。
沙滩在阳光的烘烤下闪着浅金色的光，一波波翻起来的白色泡沫给它镶上一圈蕾丝裙边。你坐在沙滩上，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蓝出神，任浪花一次次触碰你赤着的脚和露出的小腿。
他躺在你身边，眯着眼睛看你。
他好像犹豫了一下，终于还是问出了口。他说，瘦子，透过你的眼镜，你还认得出蓝色吗？
你轻声笑了。跟你们看到的肯定不同啊，但我记得蓝色是什么样的。事实上，我记得所有颜色的样子，要知道，我在拥有镭射的能力之前眼睛可好着呢。
你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这里的空气，让夹带着丝丝咸味的海风在你的肺里转了个圈。你冲他一笑。这儿真好，对吧。
50天。
两天前你们回到了学院。日子还那么往前跑着，没有要为谁停下的意思。一天似乎过得极快，转眼太阳就藏了起来，转去了地球的那一边，留下身后一片黑夜。
一周多就这样过去了，你感觉到他在为你克制着。为了你身体能支撑更久，他放弃了雪茄和酒，每天陪你早睡早起养足精神，三餐按时善待肠胃。每晚睡前，你都会给他递上一杯温水。你看着他把那杯水捧在手里，耐着性子听你絮絮叨叨说天要凉下来了。
45天。
他盯着你看了很久。
看什么呢。你笑笑。
他抓起你的手腕，用拇指和中指一圈。他说，你又瘦了。
35天。
晚上。
你蹑手蹑脚走进他的房间，把盛着酒精棉球和针管的治疗盘放在他床头柜上。他睡觉时习惯开着窗帘，深蓝色的夜顺着窗子倾倒进来，斟满了房间。他背对着你侧身躺着，看上去睡得很踏实。借着窗外投进的光，你将针管中的药剂缓缓推进他的身体。这一针，够他再撑一天。
针头刺入皮肤时，床上的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。
Scott，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。
你正准备离开时，那个声音让你一下乱了阵脚。声音里是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捉摸不透的挑逗，好像还有一分拆穿了你把戏的得意。手中的治疗盘滑落在地上，在一片宁静的黑夜里摔得格外响。
他轻笑一声。慌什么，捡起来。你还没回答我呢。
你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，做一出好戏蒙了他的眼。
可你不知道真相早已昭然若揭，他从开始便心知肚明。
那个进入倒计时的人，从不是你，而是他。
你记得那个早上，他被Hank支开，你被叫去教授办公室。
教授毫不隐瞒，对你和盘托出。教授说，你要帮他。若是他知道所剩时间不多，他只会一心求死。你去做弱势的那一方，你要做给他看，让他带你坚强。教授给了你这些药，能让他看上去一如往日，让他自己感受不到病痛的侵蚀。
你咬着下唇点了点头。
于是有了每晚的那杯温水。你知道里面是什么。你以为你做得毫无破绽。
喝下去吧，好好睡一觉。
晚安。
可是你忘了他曾经历过的从前。你在漫漫水边死去后，那么多个黑透了的夜晚。辗转反侧之时，他吞下过不知多少药片。因为他的体质，各种助眠类的药物对他并不起作用，你化在水中的那个也是一样。
你知道了？你在明知故问，强作镇定却压不住声音的颤抖。
他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上。窗外泼进一片洁白的月光，让你看得见他脸上分明的棱角。
他说，他知道你是怕，怕最后吞没他的不是病痛，而是冰冷苦涩的绝望。
他说，他知道你用心良苦，消瘦憔悴做出一副病态，用一个谎让他替你坚强。
他最后说，Scott，不用这个药了好不好。我愿意接受我身体的变化，在要离开时给我一点预兆。
你嗓子里像是堵了东西，吐不出也吞不下。
但你记得你答应了他。
25天。
你坐在树荫下的那片草地上，看着不远处几个孩子踢球。他枕在你腿上，眯着眼睛。阳光透过树荫投下，在他脸上洒下几片碎金。你低头看着他，突然发现他鬓角上好像带上了几丝白。
25天还挺久呢，会有奇迹发生的。
15天。
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把手伸给你看。他说，今早上我手上不小心划了个口子，你看，现在它还在这儿。
你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。
你拉过他的手摸了摸那个伤口，你胸口里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刀。
5天。
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。
你一步不离守在他床边，紧攥着他的手，好像在怕你一松手他就会被一阵微风吹走。他偶尔会微微睁开眼睛，无力地跟你说两句话，然后再次陷入昏迷，陷入又一个无力自拔的黑夜。
他睫毛颤了颤，你连忙急切地连声唤他。
瘦子，我现在的样子，是不是像个老人了啊。短短的一句话，被喘息声割得支离破碎，你趴在他的唇边才勉强听清。
你说，那又怎样，你该老了，你可是经历过二战的人啊。
他嘴角用力向上扬了扬。瘦子，你知道吗，不死，其实是个诅咒。现在好了，这个诅咒就要解除了。
0天。
倒计时，终于还是归了零。
他微微睁开眼睛。他说，推我出去走走好吗，我想晒晒太阳。
你把他扶上轮椅，一手推着把手，一手扶着他的身体。透过他的衣服，你摸得到他棱角分明的骨头。从前你从没想过他会这么瘦。
你用最平稳的速度，把他推到阳光最好的草地上。天气很好，金色的阳光下，草地洇出一片浅绿。他强打起精神，看着不远处几个嬉闹的孩子。你听见他发出了点声音，连忙蹲下身去。
他说，我，我有个学生，她叫Laura。她有着跟我一样的能力。那孩子哪儿都好，就是倔。我走了之后，你多照顾她。
你感觉眼睛涨得生疼。你硬扯出一个笑，说，倔就对了，像你。你放心吧。
瘦子，记得对自己好。
嗯。我知道。
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。终于，他已经瘦到嶙峋的胸膛停止了起伏。
你摸了一把脸上。一片冰凉。
他走了。
你逼了自己好久，终于承认了这个现实。
你把自己关在他的房间里，那里面充满了他的味道，那是雪茄和酒精混合起来的味道。
你在回忆有关于他的种种。
你戴上红晶石眼镜的那一刻起，世界就罩上了一片猩红。那片红总让你联想起战斗，让你记起血的腥稠黏腻。然后他一头闯了进来，冒冒失失，跌跌撞撞，不由分说地给你的世界泼上了色彩。
不过说真的，你看不惯他。看不惯他整天夹着雪茄吞云吐雾，看不惯他脾气暴躁满口脏话，看不惯他只会暴力缺乏理性，看不惯他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。
你知道，他也看不惯你。不过他又说不清讨厌你什么，只是冲你抛出一个白眼，骂一声混蛋。所以你们经常吵架，吵急了就打。不过他手上的力道好像早就计算好了，让你吃痛却绝不会让你受伤。你们各自揪着绳子的一端，拼命朝着相反的方向拽。说也奇怪，那绳子从没断过。
亦敌亦友，你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关系。你们激烈争吵，剑拔弩张，可转眼他就把你从炽热的火海中救出，向深渊中的你抛出一条绳索。你们出生入死，患难与共，可转眼你们便被戾气填满，咆哮着要把对方扯成碎片。到底为什么，你也说不清楚。
你知道的，他曾经历过你的死亡。一片灰白吞没了天地，让他的眼中蒙上一层雾气。你的眼镜就那样在他手中支离破碎，一片一片，再也拼不回。你知道的，他曾经历过战争。那个充满了尘土和硝烟的地方，却不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哪怕一道伤疤。每天都有无数的生命在他冰冷的狼爪下逝去，也有无数的生命从他的身旁被敌人漆黑的枪口夺走。见惯了生离死别，你以为他早就没有了感觉。
可你似乎忘了，他也是会疼的。
漫漫水边的那一刻，一把利刃狠狠地戳进了他的心口，扎透了胸膛。
你记得他曾对你讲起过那段故事，那段已经被从你记忆中带走的故事。你听着你们那时的日常，禁不住笑了。你说，不管什么时候，你都那一副德行。
不知怎的，你似乎有点喜欢他那副德行。你们像两个捉迷藏的孩子，一个总藏在你能找到的那个角落，一个捂住眼睛却总忍不住在指缝中偷窥躲藏者的行踪。这似乎解释了你为什么从不拔摩托车的钥匙，你油箱里的油为什么总是满的。
你也就愿意为他做些什么。比如在你为他做戏的那段日子，故意吃得很少，好让自己消瘦下来。故意熬夜不睡，好让自己眼窝深陷。故意让自己变得消沉憔悴，好让他努力带你走进一片光。
可惜了，还是差一步。
挺好的，从今以后，不会再有人偷你车了。
你不是很想承认，但你确是在想他。
你感觉胸闷得厉害，嗓子里烧得难受。于是你开始咳嗽，越咳越激烈，像是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咙，而你却没有了还手的力气。终于，你平静下来，跌坐在地上喘息着，感受着喉咙里血的味道。
你知道的，他不希望你这样。你也是。
于是你想要出去走走，去看看他再没机会看到的太阳。
你走出门去。孩子们稚嫩的童声灌入了你的耳朵。小孩子们围着喷泉和花丛嬉闹，大一点的孩子在打球或是赛跑。一片欢笑充满了校园。
真好啊。真好。
你感觉衣服被人拉了拉。
Summers老师。那个小姑娘在叫你。
你微微一笑，蹲下身子。怎么了孩子。
我好久都没有见到Logan老师了，您能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吗。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给我们上课呀，我们都很想他呢。
想不到他还挺受学生们欢迎呢。你咬着嘴唇想了一下，你在找一个合适的借口，既不会伤害到孩子，又不会让你自己太疼。
Logan老师啊，他，他去了一个挺远的地方执行任务呢，大概要挺久才能回来吧。你们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，乖乖听话，开开心心的，我就告诉Logan老师，让他早点回来。你说，好吗。
你望着女孩的双眼，看到了她眼中的星星。真亮啊，就像他的眼睛。
女孩点点头。那你可不能说话不算，一定要让Logan老师早点回来啊。
你突然想起他说的话。
孩子，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？
我叫Laura，我有和Logan老师一样的能力呢，你看。
女孩得意地伸出指间的两根钢爪，像是在展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。
你摸了摸女孩的头发，看着那两根钢爪出神。暖融融的阳光，给钢爪镀上一层金色。
天气真好。
“喂，教授。”
“Logan，你那边情况怎么样？”
“还好，暂时还没有大动作，我觉得可以再等两天。”
“嗯，保持联系，一有情况及时通知我。就是太辛苦你了，那个药也就你扛得住，这任务安排给你也是不得已。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？”
“好着呢，跟以前没啥两样。就希望这破事儿快点结束，好早点回去，下月Scott还过生日呢。”
TBC